人生自是有情吃

2012年7月16日 颜小兽


摄影:諏訪雅・井上能之

作者:鱼小玄

昨晚夜深又大雨,出去找夜宵。逛了一条街,才找到个还有灯火的小店。要了一盘酸豆角炒大肠,一盆丝瓜蛋汤,两个菜十五块,米饭每位一块。老板娘在打烊,打着哈欠和我们聊天,抱怨说你们年轻人爱去吃大盘,那种土豆啊有什么好吃,糊糊的一大堆。女人的八卦真是长流水,睡眼迷蒙的老板娘滔滔不绝:就前头那家大盘的老板呐,现在都两套房了。一只买来二三十块,他们加工出来可以卖到一百多,哎,你说他们赚不赚。

吃完了,问她多少钱。她眼神飞快地瞟过桌面,说那就二十块吧。之后突然就不吭不声了。回去的路上我琢磨了下,怎么算也应该是十七块吧。

有一次我犯脾气,被人带去吃酒解气。到了常去的川菜店,他立马问老板娘,今天有姜葱螃蟹没。他这话一出口,我还真就立马柔软了下来。这家川菜馆在一条种满杨柳的巷子里,盛夏的时候,近郊的果农还会到巷子里集体驻扎,水蜜盛在竹匾里,西瓜就直接垒得老高,瓜果的甜烂味儿可以在小巷飘荡一夏。

我们常去那家川菜馆。馆子小,老板还在后院的平房里开了几个房间。吃完了再自己绕到前院去付钱,老板似乎从不担心有吃白食的。他家的酸菜二十块一大盆,那是真正的一大盆。有次我和他煞有介事讨论说,这是什么啊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辨稻菽也不辨禽兽啊。我说是草鱼吧,他说也可能是黑鱼啊,我又说好像黑鱼很贵的,我们一致觉得至少不可能是鲫鱼。老板娘听不过去了,老远传过来一阵悠扬的川话:是鲢鱼啦。

后来那家川菜馆还在墙上挂了块小黑板,新增了几道菜,比如红烧狗肉什么的,粉笔字写得真是漂亮,让人觉得他家的一切都如此精神。有一道菜是姜葱螃蟹,当初我一眼就盯上了它。可惜老板似乎从未给螃蟹正式名分,每次去都没有这道菜,真叫人失望。但是他记住了。那次遇着我对他大为光火,可怜的男人在使尽千招皆无奈的情况下,终于用姜葱螃蟹博来了红颜一笑。

曾经我们有一段时间的分开。此处可以省略许多字,总之那是我最疼痛的时光。后来我终于开始接受别的男生对我的殷勤,有次我与一个看起来非常正直靠谱的大男生去一家老牌馄饨店,非常带劲给他介绍野菜鲜肉馄饨,告诉他野菜都是老板娘择好洗净剁碎的,告诉他,每碗馄饨端上来之前,最妙的一刻是老板娘在上边浇一粒猪油,只是那么一小粒,是这碗馄饨的灵魂呐。我眉飞色舞着,突然这大男生捂住鼻子,指着旁边桌子忿忿对我说,抽烟的男人真是讨厌啊。

那刻我突然就愣住了,我深深怀念教我抽烟喝酒,也教我喝酒消气的他。

再后来,我们又奇迹般地复合了。此处还是省略一些字吧,总之有句大俗话叫怎么说来着,最相爱的两个人总会找到回去的路。我们简直是一对冤家,把各自最坏最好的情绪,都给了对方。

记得初见面的时候,他就教我吃田螺。他是江南人,小时候家就在水乡小镇上。他说小时候随便到河埠头,摸摸就是一大把。他吃田螺很在行,舌头对着螺口,一点一吸,就吃干净了。可惜我怎么都不能吸出螺肉来。每次见他吃田螺,我那颗忿忿的心,大概就像老外见着中国人嗑瓜子吧。

前些日子。有天我给他做炒年糕,是我家乡特产的年糕,制作时候添加了一种特殊的柴灰,吃起来有一股来自山野的清香,我切了香肠一起炒,是自家做的,吃透了整个冬季阳光的香肠,真是香,他从未尝过这味道。那次炒了整整一大盘,把他吃得大汗淋淋战鼓擂擂气喘吁吁。

期间他只说了一句话,瞅着我,就那么短的一句:我想和我妈妈说你。
大概我到老都忘不掉那刻,那句话,那眼神,大概是对一个半桶水厨娘最高的褒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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