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 much spring 刀不过清明,鲥不过端午

2012年4月1日 颜小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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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春过后吃刀的时候到了,老半斋门口又该贴出“刀汁面”的临时招贴。我没有尝试过大名鼎鼎的老半斋刀汁面,仔细想想清这一味,至今也只吃过一次。

八十年代初期,爸爸在一家生意兴隆的国营企业任计划科长,管的几家外协作单位都是江浙一带新兴的民营小厂。那些脸膛透着黑红,言语木讷拘谨的农村销售员们初初学着应酬,转弯末角打听到那些能给他们一些小订单的科长,主任们的住址,时不时开上小货车,带些当地农副产品,来上海搞搞最初级的公关。有时是一小篮草鸡蛋,两串阳澄湖大闸蟹,也有时是一蒲包清香的菱角或几篓乌黑的杨梅。东西虽不值什么,但出品极纯正,且口味清新可喜。

那时候我家住在淮海路的老房子里,淮海路晚上八点以前是不准大小货车驶入的,所以这样的拜访往往已经是九、十点钟以后了。

记得有一晚,我已经睡下,被门铃吵醒,懵懵懂懂中听到爸爸说有人送了两条刀来。妈妈去厨房看了看,回进房间后说:这么大两条江刀,真真少有,又那么新鲜,放到明天实在可惜了。没有多少犹豫,爸爸妈妈当机立断,决定挑灯夜食刀

五两左右的刀叫大刀,三、四两的叫毛刀,那次的刀有成人小手臂般长,怎么也是条大大刀。妥的两条大大刀排在头号的盘里,因为洗刀不用刀破膛而是用筷子伸入鳃处卷出肠,所以的身形仍然完整,呈狭长刀形,白银一样闪闪发亮,异常优美。年纪尚小的我,一眼之下也知道是好东西。刀肉细腻,色如溶脂,几近透明,落筷不容易拣起,只能用筷头一点点挑起肉入口,许是造物慈悲吧,也只有这样,才让人得以细细品味刀的极致鲜美,同时避免绵密的骨哽了喉咙。那夜吃刀,独沽一味,味觉自然非常专注,像是那种全力以赴的初恋,至今难以忘记。之后那么多年竟没有再吃过第二次刀了。

有趣的是,第一次吃鲥也是在完全相同的情境之下,只记得那夜更晚,好睡中被叫起来很有点不情不愿。鲥在笼上着,我睡眼蒙胧等得不耐烦,妈妈便给我讲故事:

鳞富含脂肪,鲥不去鳞,去鳞即变成洋盘(上海话:外行)。鳞上的脂肪溶入肉,才会丰腴鲜美。鲥名贵,不是人人吃的起,普通人家难得吃鲥不知就里,一刮鳞便露了怯。从前有个刁钻的婆婆吃不准她刚过门的新妇家底深浅,洞房次日即着人买来一条鲥命新妇烹制,眼看新妇一上来就快手快脚除去鲥鳞,婆婆暗叫一声不好,看来这新妇娘家没啥根基,连鲥不能去鳞都不懂,可见即使有钱也只是个新发财主。婆婆转身回房,等饭菜上桌早已兴意阑珊。新妇恭恭敬敬端上清,却看见身鳞光熠熠,分明是有鳞的呀?再看新妇,不动声色抬手举箸,只一下竟揭起全部鳞,婆婆看傻了眼,原来新妇刮下鲥鳞后,又用丝线将鳞片一一串成鳞衣,再覆在身上上笼制。如此成品美观,鳞油尽入肉,吃时又方便许多,如此讲究得体的吃法,自然是陈年大户人家才有的道行。婆婆暗暗叹服之余,不禁自愧不如。

故事讲完,我已食指大动。连夜,多少急就章,并没用网油,更不可能做那件传奇的鳞衣,只是时加了些猪油,料酒,葱姜,绝对的清,已是无与伦比的淳厚鲜香。一条吃净,妈妈下一小盘银丝面,热热的用油拌开,淋上清的浓汁,一人也就挑得两筷子,那滋味,岂是鲜美二字了得。

现在有的饭店半条清二、三百元也不稀奇,懂得鲥带鳞的,也不好就算饕餮客了。只是这进入寻常百姓家的鲥和我曾经吃的,好像怎么也不是同一样东西了。(小编补充:长江刀、长江鲥,现已几近灭绝,数千元一斤也往往无处寻觅了,唉。)

关于本文:

美食专栏作者食家饭(博客微博),写过几篇读来有情有趣的春季时令菜美文。在征求她的同意后,下厨房美食生活杂志集合5篇她的精致小品,组成【So much Spring】专题,希望这些来自沪上江南的美丽文字,为你带来更多春天的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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